乱世

* 半夜突然的冲动

* 没头没尾

* 请勿上升真人

* 贾正

朱正廷捡到黄明昊的时候，整座城市废墟的上空落下迟来的大雪。

那是围城后的第十天，夜幕降临，空袭警报也解除，街上陆陆续续有人走过，几个年轻人走上街头，翻进商店，扫走货架上零零散散的牛肉罐头和水果味汽水。

直到有人将压在他身上的青紫的尸首推走之前，好像已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纪。

一道手电筒光打下来，亮得他睁不开眼，朱正廷把他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，摸了摸他被灰尘和血污糊满的脸。

他后来问朱正廷那天为什么救他，朱正廷刚洗完澡，怕冷，把脚缩到沙发上，看着老电视机里十年前的儿童动画，笑得挂在头发尖上的水滴乱颤。

“不知道，可能是你模样好看，穿得也像个小少爷。”

黄明昊也坐上沙发，朱正廷把脚搁到他肚子上，隔着薄薄一层棉质单衣取暖。他歪过头，好像在回想，又好像在发呆。

“你身上那件外套的内衬面料很贵的……我可以之后把你卖掉。”

朱正廷感冒了，讲话有鼻音，听起来又粘又软，讲完后眼珠转向黄明昊，得意地对他微微抬起下巴尖，神情像是只大猫等人伸手给它挠搔下巴，有点可爱，又没什么坏心眼，好像将黄明昊养大成人是笔天大的亏本买卖，菩萨慈悲他又不巧昏了头，才会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回来。

那天夜色很暗，他坐在街边咖啡馆的断壁残垣上，朱正廷一只手掐着他的脸，手电筒光无情地照下，像检查货物和商品一样，仔细端详着他。朱正廷手上的戒指冰冷地磕在他的下巴上，有些生疼。

一颗流弹打碎了旁边的玻璃橱窗，朱正廷不为所动，只是看着他。顶着强光，他闭上眼，又睁开，隔着刺激性泪水回望过去，朦胧之中，看到对方突然间微微一笑。

黄明昊有些害怕，又不知为何胆子大了起来。

“我、我叫——”

许久没有使用过的嗓音仿佛也蒙了层烟尘，稚嫩而嘶哑。

“你叫Justin。”

朱正廷关了手电筒，视线穿过塌陷的咖啡馆天花板，落在后面的驻唱爵士乐歌手海报上。剥落的手绘海报在月光下露出半个闪闪发光的名字，上面还有战争开始前黏上的金粉。

黄明昊愣住了，街道尽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两句歌声，唱腔婉转，不知所云。

“可是我……”

朱正廷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撩开他被干涸的血污粘在额角的头发，温柔、冷酷又不可置疑地对他说道。

“你以后就是Justin了。”

尘嚣弥漫的天空开始落下灰色的雪，破败的城市夜晚偶尔有几声遥远的枪响。

“走吧，Justin，我们回家。”

黄明昊仿佛看到人间地狱中有一条路在他眼前缓缓铺开，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儿，但他知道目的地不是神所在的天堂。而他别无选择，带着畏惧，好奇，以及好孩子面对危险绝不该有的隐约心动，黄明昊从断裂的墙壁上跳下来，主动将手放在了哥哥手心里。